月華漸漸收斂，晨霧還未散去，隱約見天空中漂浮著淡淡的雲朵，稀疏的枝頭掛著幾點殘光。

東方即將破曉。

淵卓疾步前行，直到山腳，才停下匆匆的腳步。

淵卓站在原地喘著氣，回頭看了看山腰處——慕容家的“黎陽館”，在晨霧間依舊如來時一般巍峨神秘。

淵卓轉過頭，深呼一口氣，握緊手中的劍，沿著大道走去。

在源脈山下等候的梁邱離抱著手，在路邊踱來踱去，不耐煩道：“這個郡主架子真大！竟然讓本小姐等這麽久！”

梁邱煙手握長劍，看著慕容家的方向，道：“離兒，既然知道蘇小姐是郡主，就不得無禮。一會見面了，可不許胡亂說話。”

梁邱離不以為意地冷哼一聲，繼續不耐煩的來回踱步。

衛宸軒一把拉住梁邱離的後頸，道：“你能不能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！這都還沒坐船，我頭都暈了！”

梁邱離被衛宸軒制住，手舞足蹈地掙紮，大聲叫嚷道：“你放開我！男女授受不親，你不知道的？大哥，你快救救我啊！”

衛宸軒倏突松手，害得梁邱離一陣踉蹌。

衛宸軒毫不友善的目光，在梁邱離身上掃了一圈，咂咂嘴笑道：“本王可沒看出來，你哪裏像個女子？倒像是個假小子！”

為了路上方便，梁邱離便一副“公子哥”打扮。她拉了拉纏在發上的綸巾，撅著嘴道：“我現在可不就是，同你一樣的‘小子’嗎？”

衛宸軒冷哼一聲，嫌棄地捏了捏梁邱離的臉頰，道：“本王和你，可不一樣！你這臉蛋，比我的手還糙！”

梁邱離瞪大眼睛，擡手就將衛宸軒的手打掉，看向梁邱煙，委屈道：“大哥，你快看他！又諷刺我！”

梁邱煙對這種場景習以為常，正要敷衍兩句，便看到一個漸行漸近的身影：“王爺，淵卓郡主來了。”

淵卓穿著普通的月白衣杉，頭發用同色發帶利落纏起。她背上背著一個不大的包裹，手中握著一把劍，此外身上再無其他。比起往常，倒有些颯爽的味道。

迎著即將褪去的微微月色，淵卓看到百步外的三人，便快步走去，微笑道：“各位久等了！”

梁邱離見淵卓同自己一般男子裝扮、未施粉黛，可她的皮膚依舊剔透，心中憤憤，沒好氣道：“我們不過等了郡主你半個時辰而已，也沒有太久！”

淵卓面帶歉意，尷尬笑了笑，岔開話題，道：“各位還是喚我‘蘇念兒’吧！這樣會方便些！”

梁邱煙瞪了梁邱離一眼，對淵卓道：“我們也剛到，蘇小姐不必客氣！”

淵卓含笑朝他點點頭，再看向衛宸軒，嘲諷道：“三王爺，您未免也穿得太隆重了吧！說我們四人是兄弟，怕是不會有人信吧？”

語畢，梁邱煙兄妹二人也盯著衛宸軒看：和他一比，

衛宸軒一向錦衣華服，不覺得今天的穿著有什麽問題，但還是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衣飾，喃喃道：“沒有啊！我穿的很普通啊！同你們三個的一樣啊！”衛宸軒說著昂起頭，自我陶醉道：“本公子儀表堂堂，就算身著粗布衣，也掩蓋不了周身散發的貴氣！所以，穿什麽，並不重要！”

梁邱離早已對衛宸軒帥氣的臉龐免疫，一副作嘔的樣子：“這話你是怎麽說出口的？”

“就是！我們穿的才是粗布衣，你穿的是綢衣！”淵卓嘟起薔薇花瓣般的唇，一臉敵意地打量著衛宸軒。

衛宸軒被兩個小丫頭圍攻，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。他伸手便朝兩人的小臉捏去，憤憤道：“真是沒禮貌！本王說的可是實話！還有，你們不要計較這些小問題行不行？”

兩人吃痛驚叫一聲，擡手便去打衛宸軒！

衛宸軒也不阻止兩人，只護住自己的頭，眼裏含笑，連連喊道：“真是沒有人性！沒有天理啊……”

梁邱煙覺得奇怪，不知為何，總覺得她沒來由地，對宸軒抱有很大的敵意！

他見三人鬧作一團，便無奈將梁邱離與淵卓拉開，冷冷道：“別鬧了，我們還是快些去碼頭吧！”

淵卓的手臂被梁邱煙拉住，不禁笑了起來，望著他的側顏發楞。

衛宸軒的目光落在梁邱煙的手上，又見淵卓犯傻，便下意識插在兩人之間，急急把他們分開，附和道：“對，對！我們快些走吧！再不走，碼頭的人該多了！”

四人打打鬧鬧，一刻鐘左右，便到了黎城的陽河碼頭。

碼頭上星星點點有幾處火光。

四人搭的是一艘大貨船。

貨船的主人，是常年來往於西域和江南的瓷器商戶。這艘船要由陽河南下，直到陽河與汴河的交匯處，再走汴河到達江南胥州城。

莫掌櫃是位經驗豐富的中年大叔，他也是那家瓷器戶手底下的一名掌櫃。船上的長工們，都叫他“莫掌櫃”。

莫掌櫃見黑暗中走來四人，便連忙走過去，問道：“可是赫連公子？”

衛宸軒為了在途中掩人耳目，便借用母妃的姓氏，自稱“赫連”。

莫掌櫃擡眼掃了四人一圈，不由得多看了淵卓幾眼，心中感嘆：這小公子，雖然穿著普通，但那樣貌，怎麽生的如戲文裏說的仙人一般：真真是顧盼遺光彩，長嘯氣若蘭啊！

衛宸軒微微側身，將淵卓往後拽，面容依舊和熏，只是眼中沒有半點笑意，道：“正是！”

莫掌櫃有些不好意思，急急收回視線，引四人上船，介紹道：“老夫姓莫！這廂房在二樓。諸位請！”莫掌櫃面露難色，道：“實在是對不住了，各位公子！這只剩一間大廂房了。不過，老夫給幾位留的是最大的一間，裏面還有個大通鋪……”

莫掌櫃原是聽說，赫連公子兄弟四人，需搭船到汴京，便只留了一間廂房給他們。他想著，水上之路艱辛，又是大冬天的，擠一擠也無礙的。可他又不瞎！剛才，他一眼便看出那長得標致的小公子，長相不僅是西域人，更有可能是女扮男裝的小姐吧！而其餘三人，長相氣質不盡相同，必定不是“兄弟”的！

“無礙！我們兄弟四人在外漂泊慣了，只要是能遮風避雨，安全到達汴京就可以了！”衛宸軒此話一出，發現其他三人死死地盯著自己，便揚聲道：“為兄好不容易才訂到一間廂房，你們三個要知足啊！”

淵卓與梁邱離默契地白了他一眼。

一進廂房，淵卓便打量起左右：見左側是木板搭成的大床，上面放著一些棉被；右側有一張桌子，除此之外，便再無其他。

淵卓擡起被衛宸軒牢牢扣緊的手臂，道：“我的手都快被你捏斷拉！”

衛宸軒聞言，嫌棄般地甩開她的手，“說得像是我多喜歡拉你似的！”他又挑眉，好笑道：“再說，我現在可是你的大哥，拉一下都不行嗎？”

淵卓掙脫衛宸軒的桎梏，如飛出籠中的小鳥，一溜煙跑到梁邱煙身邊，挽起衣袖，道：“邱煙，你看看，都紅了！”說著回瞪了衛宸軒一眼。

淵卓手上的確有一道紅印，特別是在她雪白的手臂上頗為顯眼。梁邱煙下意識地擡起淵卓的手查看，道：“無礙的。”

她柔軟細膩的手臂傳來的溫度似燙手一般！梁邱煙這才發覺逾越。他握著她的手，如觸電般收回，眼睛也看向別處，悶聲道：“天氣冷，蘇小姐還是將衣袖合上吧。”

淵卓點點頭，剛要將袖子拉下來，一旁的衛宸軒便沖了過來，又拽起她的手腕，不悅道：“我來看看，我家念兒，是不是泥兒做的？怎麽輕輕一碰，就受傷了！”

梁邱離早飛撲到床榻上，側躺著望向三人，道：“真是無聊！我現在要睡個回籠覺，不許打擾我啊！”

淵卓朝衛宸軒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，也爬到床榻上，在梁邱離一旁躺下，裹緊棉被，道：“我也睡一會！吃中飯的時候再叫我們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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